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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極刑的。

燕綏看著對面郁悶至極的女子,哈哈一笑,拿著手中的酒杯晃了晃,神態猶如高貴慵懶的白狐,語氣清淡地道:“你怎麽知道此戰我必會敗?”

心情郁悶的某人灌了一口酒:“你也別在這給我裝什麽能人強者了,我手上已經掌握了很多你們的情報,你們之前的糧倉就已經被燒毀了差不多,撐到現在已經算是極限了。距離界首關一戰已經大半個月了,漢室現在還沒有援軍前來,糧草不夠兵力不足,你拿什麽來贏這場戰役?”

燕綏卻挑眉一笑:“誰說我軍糧草不夠?後方沒有糧草支援,可你們關內這幾個月來倒是源源不斷地給我輸送了不少的糧草。”

“就憑些不顧家國安危想發戰爭橫財的關內黑商?”蘇塵落冷哼了一聲,不以為意道,“之前不查是因為戰事吃緊沒空理會,偶爾還可以借他們的名義到關外打探打探情報,可如今你以為聊伯還會任由他們胡來?”

“誰說是那些小打小鬧的商人了?”燕綏目光灼灼,嘴角帶著笑意,“你以為我燕綏會把那些想發戰爭橫財,哄擡物價的商販放在眼裏?我大漢軍隊南下的軍隊數十萬,哪是那些小打小鬧的商販能養活的?蘇將軍,你有沒有想過,你帶著你的部下火燒我軍糧倉之後,在後方物資遲遲未到,前方又面臨大敵的時候我軍是如何解決溫飽問題的?”

說完,燕綏那雙狹長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塵落一眼:“你們大越想坐上我這條船的人可多了。”

蘇塵落聽他這麽一說,眸子裏多了幾分冷意。

是啊,火燒漢軍糧倉後,蘇塵落以為大漢會緊急從後方運輸戰爭物資到前線,可派出的偵察兵卻一直沒有得到關於此方面的戰報。

後來蘇塵落為了尋找蘇星起帶著古晨、董揚二人出了界首關來到言湊城,看到城裏的繁榮景象後,便斷定漢軍的物資都是在城中花大價錢和往來的商販購買的。

她和聊伯也早就懷疑段博衍花了半年時間都沒把趙乾趕出關外,大大小小的戰役漢軍似乎總能知道越軍的最占計劃,其中一定有內奸。一開始大家都認為是宰相魏延年安插在軍中的勢力周圖仁,可周圖仁早在邕都時就被蘇塵落給殺了。

威振軍三個月前到達界首關,聊振也暗中除掉了宰相府在軍中的殘餘勢力。她和聊伯甚至段博衍都以為已經將內奸清理幹凈,可現在按照燕綏的說法,邊疆之地似乎還有人在支援他,而且此人的來頭還不小,才會讓他擁兵不動,這麽的有恃無恐。

蘇塵落心中思緒萬千,但很快定了定神,目光炯炯地看著對面的燕綏:“說吧,大越之內還有誰有這麽大的實力和膽力,敢在兩軍對壘的情況下為你輸送那麽大批量的糧草,還是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進行的?”

166你們兩兄妹還真是對活寶(三更)

“呵。”對面的男子輕笑了一聲,原本放在唇間的酒杯就這麽又放回了桌面。

燕綏的眸子動了動,打量般的在蘇塵落的身上來來回回看了個遍,眼神最終落到了她那散發著英氣的眉宇間,似乎回想起了什麽,突然就說出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他說得對,你還真不是個尋常女子,越來越讓人感興趣了呢。”

蘇塵落被他這話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頗為疑惑地問了句:“什麽?”

“沒什麽。”燕綏伸了個懶腰,語氣也跟著慵懶下來,“你的三個問題早就問完了,現在到我提問題了。”

他沒等蘇塵落回答,兀自說了下去。

“我就有一個問題,那趙乾還不還我無所謂,我知道你留著他還有用。我也可以帶著兵退出鎮南關,把奪下的城池交還給大越,但是就有一個條件。”

燕綏說到這頓了頓,他從擡頭看向柳眉依舊緊蹙著的蘇塵落,聲音頗有些玩味:“你跟我回漢京做我的太子妃怎麽樣?”

燕綏的話說得雲淡風輕,就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啊此類無關緊要的話,一邊說還一邊拿眼神觀察著蘇塵落的反應。

出乎意料的,對面的蘇塵落聽到燕綏的話後臉上並沒有太大的表情波動,少女挑了挑眉壓根沒吧燕綏的話當真,她學著燕綏輕哼了一句:“你們兩兄妹還真是對活寶,燕靈要我娶她過門,你倒是要娶我回家,不知道太子要怎麽和大漢上下解釋我這個來歷不明,曾手屠數萬漢軍的太子妃呢?”

“這就不是你擔心的問題裏,跟了我我自然會保護好你,你只需要如一般女子那樣,賞花喝茶、彈琴奏曲、穿著綾羅綢緞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安安心心的享受下人的服侍便可。我們大漢的男人可不像南越,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出來風餐露宿、舞刀弄槍、為國拼命,自己卻躲在後方耍些計謀。怎麽樣?你可以考慮考慮,我現在可是大漢正式太子,比那還沒被越皇立為太子的段博衍、段博明要好上千萬倍。”

燈火映照在燕綏完美的側臉上,男子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嘴上依舊掛著那股子邪魅,話裏幾分真幾分假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蘇塵落聽段博衍和段博明的名字從燕綏口中說出,心下一驚,就連瞳孔都開始不自覺地放大:“你怎麽知道他們?!”

看到蘇塵落的反應燕綏有股得逞後的快感:“我不止知道他們,還知道他們兩現在在邕都可都對你心心念念,擔心著你的安危。”

燕綏也不是沒派人查過蘇塵落,一開始只是好奇,能悄然無聲混進漢軍大營兵弄出這麽大動靜還能全身而退的女子來自何方。

隨著收集回來的情報一點一點的加深,知道蘇塵落是越國卸北大將軍蘇隕峰的小女兒後,讓燕綏對蘇塵落越來越感興趣。而後曾主動放過她數次,就是想看看這個眉宇間總是帶著那股子英氣的瘦弱少女到底能弄出多大的名堂。

她的確做到了,兵行險招大敗趙乾的大軍讓燕綏看到了蘇塵落的實力,知道他沒有押錯籌碼。

根據安插在大越邕都的臥底來報,前段時間段宣王那老變態借病殺了幾個親兒子,如今的大越境內只剩下二王段博衍和十王段博明競爭太子之位。更為有趣的是,據小道消息,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和風頭最勁的兩個王爺都有些糾葛。

本來燕綏還不相信,直到界首關一戰前夕,被段博明派來負責運送糧草物資的老頭——他的外祖父江家的老管家江世全拖了口信,說是段博明讓他保全好越軍中一個叫陳洛的女將,倘若此人有任何差池,他們之間的合作全部作廢,段博明也將立刻攜帶大軍前來界首剿滅漢軍。

沒錯,一直為燕綏的大軍提供糧草軍備支撐的人,正是段博明。

不得不說段博明是一個出色的外交家,他和燕綏的合作早在燕綏南下禦駕親征界首關之前就開始了,那時候的段博明也剛剛知道段宣皇允許了聊振帶援軍前往界首關增援段博衍的西北軍。

燕綏和段博明各自都懷著自己的心思和打算,對於剛剛成為朝廷新寵的段博明來說,他尚未完全站穩腳跟,一旦西北軍和威振軍聯手,打敗趙乾贏回鎮南就不是什麽難事。

到時候段博衍自然會重新得到段皇的賞識,好不容易將他趕出了邕都,讓那冰窖子二哥遠離太子之位,段博明自然也不會讓他再次輕易回到權力鬥爭的中心,必須借助其他力量牽制住段博衍。

威振軍中的調度使中含有不少段博明安排下的勢力,這也就是為何越軍的情報頻頻被漢軍所知的原因。

而燕綏的如意算盤更是算的響叮當,自八弟燕蔚鬧出幺蛾子提出所謂“和胡征越”的戰略政策以來,他就打心底裏瞧不上。

北方的胡人狂妄自大越來越放肆不斷侵擾大漢邊界,他燕綏早就想對胡宣戰了。奈何他那父皇和他一樣甚至比他更瞧不上那群蠻人,覺得那群胡人不過是像往常一樣,鬧一段時間等開春要回家耕田牧馬了自然會回去,所以一直都沒在意。正是因為這種看不起和輕視讓北胡人有了發展的時機,近三年年來竟然連奪了大漢北方的幾個州縣,並搞出了大動作大有繼續爭奪城池打到漢京的做派。

漢京慌了,漢皇也有些坐不住了,八王燕蔚提出和胡人和親的方法說好聽點是為了兩國的和平與發展,說難聽點,就是在跪舔北胡人。

讓燕綏沒想到的是他們的父皇居然答應了,派去和親的公主還居然是自己的胞妹燕靈。不過他倒也是想看看燕蔚能鬧出多大的動靜來,所以一直推波助瀾著,直到大越王爺段博明通過暗渠找到了自己提出合作的要求。

167這樣才是女人(四更)

燕綏自然知道段博明的想法,不過段博明開出的條件也算豐盛,只要自己幫他牽制住段博衍的西北軍,待他坐上大越的太子之位登上龍椅後,便會撤回西北軍和威振軍順便幫他除掉燕蔚的軍備支撐中趙乾,不再派兵奪回鎮南關。這一承諾相當於當時候他燕綏可以借人之手除掉一直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時不時搞點小動作的八弟燕蔚。

雖然一直沒把燕蔚放在眼裏,但總有一個像夏日裏嗡嗡叫的蚊子般討厭的人環繞在身邊,也會惹人心煩。兄弟如手足,人有兩只手就夠了,既然有人能幫自己砍掉那些多於的手,他燕綏自然是樂意的。

按照段博明和燕綏的原計劃,段博明為燕綏提供糧草、情報等支持,燕綏負責幫助段博明牽制住段博衍的大軍。

可現在燕綏卻改變了自己的計劃,他見對面的蘇塵落沒坑聲,雙眉緊蹙地盯著手中的酒杯,哂笑了一聲:“怎麽樣,想清楚了嗎?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一直給我軍輸送糧草的正是在邕都心心念念著你的王爺段博明。要我說大越的男人也都真是沒種,口口聲聲說擔心自己心愛女人的安危,卻不將她護在羽翼之下,還真是窩囊。怎麽樣?跟我回漢京吧?吃香的喝辣的隨你挑。”

蘇塵落早已收回了剛剛吃驚的神情。聽完燕綏的話抿了一口酒,緩緩地放下酒杯。

有如此大實力和財力為漢軍輸送糧草的,只有江南江氏一家,這一點她早該想到。幾個月來越軍的秘密行動頻頻遭到洩露也一定和段博明的勢力脫不了關系,至於段博明為何要和燕綏聯手,她也能猜到一二。

少女頓了頓,眼裏恢覆了往日裏的那股冷靜,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個曾和自己揮科打諢的段博明,居然已經暗地裏布了這麽大的一盤棋。

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揮一揮手,下方就要有無數的人為此付出巨大而慘痛的代價,想到這半年來死去的士兵,蘇塵落的心已經冷到了冰點,她聲音平靜地道:“恐怕我還真要辜負太子的好意了,塵落是個粗人,習慣了風餐露宿,山珍海味還不一定吃得慣。而且,既然你和博明王爺有合作,恐怕太子得讓手下立即飛鴿傳書回邕都,讓他派兵來救你。如今西北軍和威振軍的追兵不日便會兵臨城下,你的友軍到了沒準還能替你收個全屍。”

女子聲音平靜卻透著一股清冽,柳眉緊蹙著,臉紅是哪個的表情嚴肅而又認真,聲音和神態已經硬生生地在兩人之間劃出了一道鴻溝。

燕綏知道,蘇塵落此時又回到了公事公辦的狀態之中。

“你看你,真的是一點都不可愛,說話也這麽不留餘地,臉上苦仇深恨的表情跟誰挖了你家祖墳似的,也不知道那大越的十王段博明喜歡你什麽?”

燕綏伸了一個懶腰,慵慵懶懶的樣子絲毫沒有將蘇塵落話中的“追兵”放在眼裏。

他繼續說到,“你是個聰明人,可就是輸在心太軟。想必你也想清楚了我為何會放燕靈去越軍大營找你,如果你針對燕靈下了殺心,或者綁了燕靈拿她來換度赤,我真能答應,畢竟我也就這麽一個胞妹。可我早幾日已經將與北胡和親的公主被越軍俘虜一事散布出去了,這會北胡部落的酋長呼烈的兒子呼卡已經帶兵進入我大漢境界,雖不能立刻趕到言湊,但只要他們來到,不管燕靈或者還是死了,抑或我活著還是死了,肯定都會大開殺戒。畢竟你大越赤條條的搶了別人未過門的妻子,北胡蠻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加上我大漢的援兵,你覺得威振軍、西北軍還有蘇家軍能對付嗎?”

蘇塵落那日看完燕綏讓古晨帶來的信件就已經意識到問題了的嚴重性,所以才會帶著燕靈立刻趕回言湊城,可這些後果一五一十地從燕綏嘴裏說出來時,蘇塵落的眼皮還是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北胡蠻人英勇善戰,飲血茹毛,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若是單獨與胡人作戰,她也只是有個五成的把握,這還是在段博衍、聊振兩人都在場的情況下。如若北胡和大漢聯手,前段時間段皇又借病殺了持兵的幾個王爺,銷了兵權,以大越現在的國力根本就無法和兩國聯軍作戰。

燕綏似乎看出了蘇塵落的擔心,他嘴角輕扯,那股玩世不恭的表情又出現在了他的俊臉上:“所以,現在你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舍身救國,跟我回漢京,成為了太子妃之後好好色誘我,沒準我一高興就改變了口風,和那胡人求求情。”

蘇塵落挑了挑眉:“哦?既然情況似乎沒有回轉的餘地了,那感情好啊,太子大發慈悲的放我一條生路,我自然也要循著臺階下。不過小女子鬥膽問一句,既然你和我大越十王段博明有約在先,為何突然就引胡人入關,還大開城門讓北胡人帶兵侵入國土,你就不怕那些蠻子嫌言湊路途太院,直接在大漢境內把你們給端了?”

她給自己面前額就被添了些酒,將就被舉在自己的嘴邊卻不急於喝下,而是一字一頓地問到:“恐怕太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燕綏瞇了瞇眼睛看了一眼對面的女子,坦然地笑了笑;“段博明說你聰明不是好糊弄的,果然如此。”

說完朝雅間門外大叫了一聲:“念姬,拿地形圖。”

不出片刻,剛剛還在大廳跳舞自詡茶館老板的舞娘念姬邁著蓮花步款款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張圖紙。

她眼神婉轉把手中的圖紙往燕綏懷裏以一放,高昂的胸脯在男子胸膛上蹭了蹭,也不做多留,用她那雙嫵媚地丹鳳眼瞟了一眼蘇塵落便又扭著細腰走出了雅間。

“看到沒?這樣才是女人。”

燕綏的目光還停留在念姬的細腰上,口中的話卻是說給蘇塵落聽。

蘇塵落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將杯中酒喝盡。

168你說北胡人會游泳嗎(五更)

念姬出去後叫來了茶館的下人,將桌子收拾幹凈,為兩人騰出了一個辦公的區域,順便添了屋內的爐火,下半夜的言湊氣溫很低,火爐裏泛著赤色紅光的爐火卻將這間雅間熏得暖烘烘的。

期間古晨也進來過一次,俯首低聲在蘇塵落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也隨著打掃好屋內衛生的下人們退了出去。

待下人們全都退出雅間後,蘇塵落看了一眼對面正認真看著圖紙的燕綏,開口道:“說吧,吃吃喝喝一晚上了也該談談正事了。時間寶貴得很,早完早了事,太子也可以早點去和那舞娘春宵一度。”

燕綏這次卻任由蘇塵落打趣,沒有反駁,他盯著手中的圖紙看了好一會,然後像是做了什麽決定那雙墨綠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蘇塵落問到:“你說北胡人會游泳嗎?”

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讓聽的人也莫名其妙起來。

“什麽?”

蘇塵落以為自己聽錯了,再次和燕綏確認。

燕綏將手中的圖紙放在桌面,鋪展開來,好看的手指向桌上的圖紙,再次沈聲說到:“北胡人水性應該都不好吧?”

少女皺著眉,順著燕綏手指的方向看去,燕綏手指方向正是赫水橋的位置。

她擡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燕綏臉上已經沒有了平日裏那股似笑非笑的表情,十分專註地看著念姬交給他的地形圖,目光在地形圖上換了好幾個位置,最後回到了赫水橋的圖標上。

“對,就是這了。”

蘇塵落從雅間出來時已經是後半夜,她站在燕綏的身後,大門被燕綏打開的那一瞬間,門外的冷風迎面向兩人撲來,由於強勁的冷風被燕綏高大的身子擋了大半,只有絲絲冷風從燕綏的身子和大門的縫隙中鉆進來,蘇塵落並未覺得十分的寒冷。

“喏,接著。”

蘇塵落正想跨步走出門外,卻從前方傳來了燕綏的聲音,一件墨綠的大袍隨著燕綏的話語一起朝蘇塵落撲來。

少女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燕綏扔過來的衣物,蘇塵落低頭一看正是燕綏平日裏的那件繡著金色龍騰的大袍,她楞了楞,不解地看向門口那個高大的男子。

燕綏沒有聽到背後的聲響,原本正要跨出的步子頓了頓,也沒轉身。

“發什麽呆,外邊可比這茶館要冷得多,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了,聽段博明說你有舊疾受不了寒,趕緊披著要死也要在我們贏了北胡蠻人之後再死,早點處理完那些破事,我在鎮南關等你。”

說完,男子擡腳帶著周內等一幹人離開了茶館二樓。

“將軍,怎麽了?”

古晨剛剛中途被蘇塵落吩咐出去打探一下崔智的行軍進城,返回茶館時剛好和燕綏一行人打了個照面,上到茶館二樓卻看見蘇塵落眼睛盯著手中的大袍正在發呆。

蘇塵落的思緒被古晨的聲音拉了回來,她並未將燕綏給她的大袍披在身上,而是拎在手裏向古晨走去。

“怎麽樣?崔智帶兵到哪了?”

“已經到了言湊城八裏地外了,今晚要是繼續趕路的話,估計明兒就能到城外布防了。”古晨走得有些急還稍微有些喘氣,他平衡了一下氣息,繼續說到:“這崔智可以啊,白天在官道上見到大部隊時,還以為他們肯定得三兩天後才到,估計也是帶兵抄了小路,想給漢軍來個奇襲。”

古晨還在喋喋不休著,這邊的蘇塵落卻皺起了眉頭,她沈思片刻然後有些自言自語道:“看來我們今晚要到城墻上去歇一晚了。”

“什麽?”

古晨有些沒聽清蘇塵落的話,不解地問道。

蘇塵落將手中的軍袍扔向了古晨:“給,穿著城墻風大今晚你守夜。”

少女一邊說著一邊朝階梯走去,她打了個哈欠囔囔道:“估計崔智明天清晨就到了,你留心些和他碰個頭直接告訴他,別搞什麽布防了,城門到時候沒人會看守,讓他大打著兵大搖大擺走進來便是。”

“什麽?!”

古晨這次是聽清了蘇塵落的話,但卻被她的話震驚到了。他三兩步追上了蘇塵落,兩人一起走下了樓梯。

“將軍,言湊城城墻到處都是漢軍士兵,我們今晚回那不是自討苦吃嗎?還有我們得想想辦法告訴崔智城內的情況,我看那大漢太子氣定悠閑的,恐怕城中早有埋伏,還有...”

古晨一邊走一邊問話,說話間他和蘇塵落兩人已經下了樓梯來到了一樓大廳之中。

原本熱熱鬧鬧的一樓大廳此時安靜得可怕,崔智似乎意識到了這一點,突然就頓了了。他張著嘴環視了大廳一圈,寬闊的品茗茶館內一個人也沒有,剛剛的夥計已經全都不見了,徒留幾盞油燈在空氣中搖曳,赤紅的火光跳躍著顯得異常的安靜,仿佛能聽到細針落地的聲音。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蘇塵落,只見少女路過窗前時停住了腳步,背著手仰著頭看向窗外的月亮。

古晨順著蘇塵落的眼光看去,只見夜空中那輪明月仿佛知道明天就是除夕般又大又圓,十分應景。他還想開口問些什麽,看到少女和頎長的脖子和堅毅的背影,忽然就放松了下來。

是啊,她是誰啊?

她是慧眼識珠將自己從千萬士兵中挑選出來的伯樂,是足智多謀深入漢軍大營智取情報的謀士,更是膽識過人戰場殺敵贏得界首關大捷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將軍!

想到這,古晨便安心下來了,慌什麽怕什麽?陳將軍不還在這賞月呢,有她在即使再困難的局面都會絕地逢生。

古晨的目光落在了月光下蘇塵落的背影上,這麽一個瘦小的身軀卻承載了威振軍、西北軍中無數士兵的希望。

威振軍中並不是每個士兵都能接觸到聊振將軍和段博衍王爺,所以士兵們雖然聽過兩人的戰績,但多多少少會覺得聊振老將軍和段博衍王爺過於高高在上。可眼前的少女不同,自從這個少女來到軍營後,總是和士兵們一起吃一起玩一起訓練,出任務時把士兵的生命看得比她自己的還重要,從來不會拋下底層士兵不管。

要說二王爺段博衍和聊振聊伯是個高高在上的神話,那麽蘇塵落便是讓人覺得安心想要親近心甘情願聽她指揮的平民將帥。只要有她在,一切都會好的。

站在窗前的蘇塵落閉著眼,深冬裏的寒風帶著些淩冽和肅穆透過窗臺吹到她的臉上,她的內心翻滾攪動著,腦海中想起了數月前和段博衍分別時的場面,少年戎裝怒馬和自己交待著各種註意事項還有他的那句“你等我回來”。

169老子才不和一般人見識(一更)

短短數月,邊疆的風和空氣都已經讓她有些麻木了,邕都裏那些歌舞升平的靡靡之音似乎已經離自己很遠了,而如今她又做了一個讓自己離邕都更遠的決定——跟著燕綏北上鎮南。

當然也不是沒有好處,她蘇塵落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只不過這一次和燕綏進行的交易比以往任何一次風險都要大得多。燕綏答應讓出言湊城,待漢越聯手圍攻南下的北胡成功,殺死北胡部落酋長呼烈的兒子呼卡之後,他便會將趙乾此前奪下的鎮南關等地界全數奉還給大越。

很誘惑的條件,很公平的買賣,很完善的計劃,但同時,超乎尋常的風險。

在與燕綏的這筆交易之中,蘇塵落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不僅要說服聊伯同意這個計劃,還要爭取到戰爭所需的糧草、軍備等物資。最可惡的是,她還得處處小心地方燕綏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打的小心思。和燕綏這種捉摸不透的人做生意,不多長個心眼明顯不行。

想到這些種種,少女嘆了口氣,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處理完一些雜事後明天就得北上鎮南關去陪那龜孫子過年。好在北胡從四洲大地的最北方下來,最少也要一個半月,她有充足的時間去一一準備了。

罷了,走一步算一步,總比讓大漢和北胡聯手滅了自己強。

蘇塵落看了一眼遠處的街巷,心想漢這會應該已經在離城了,她收回了思緒,從懷中抽出了一封寫好的書信,轉轉身遞給了古晨,開口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只管按著我說的去做,其他的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將崔智贏進城後就要北上鎮南關。古晨你記住了,你務必要親將這封書信自交到聊伯手中,聊伯看到信後應該會不太高興。”

說到這,少女頓了頓,想到聊伯知道自己提前善作主張和大漢合作時的表情,何止是不太高興那麽簡單,肯定得拍桌子大罵了,還有自己的大哥蘇星起恐怕也得急得馬上備馬北上攔截自己了。

蘇塵落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說到:“聊伯看到會不高興,這幾天你們避著他些等他想明白了,會按照我信上所寫的去準備。那時候你們只管根據聊伯的部署和安排全身心去做就好,等你們都準備好了,我也快回來和你們一起戰鬥了。”

後半夜的冬風已經冷得入骨了,年輕的士兵左手拿著蘇塵落扔過來的大袍,右手是那一封用燙紅的印泥封好的信件,古晨看了一眼蘇塵落,疑惑和不解寫滿了整個眼眸。然而他卻沒有多問什麽,將那封書信放入了懷中然後抖了抖手裏的大袍將袍子披在了蘇塵落的身上,並為她系好了帶子。

“將軍想做的事情盡管去做,古晨我就算死也會完成好將軍交給的任務。”

聲音堅定鏗鏘,沒有絲毫的懷疑和多餘的廢話。

蘇塵落低頭看著古晨為自己系好的結,心中有些感動,更多的卻是愧疚。

古晨、張甲、董揚、林泉這四個最早跟著她的偵察兵,如今有兩個已經犧牲在這邊疆大地上了,剩下的古晨和董揚也在執行各種各樣的任務時,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傷,他們卻從來沒有一句抱怨。對於自己安排的事情,也從不多問,仿佛只要自己這麽說了,他們便會這麽去做,豁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蘇塵落知道,這是一股刻入骨髓的忠誠和完全將自己交付出去的信任。

蘇塵落拍了拍古晨的肩膀,隨後兩人右手握拳,在空氣中一擊拳,劃出一道蒼勁的弧線。

這一擊已經勝過了千言萬語,兩人不再多話,捂緊了領口推開茶館的大門,踏步走進了言湊城深冬的冷風之中。

====

第二日清晨天還沒亮,崔智帶著大軍已經趕到了言湊城外,借著密密麻麻的高大蘆葦桿,部隊在言湊城二裏地外停了下來,調度使接了崔智的命令到各個支隊中安排工勤兵安營紮寨。在盲腸小島上,兩個小兵拿著鐵鏟睡眼蓬松的往低地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在交談著。

其中一個比較胖的士兵把鐵鏟當做拐棍,有氣無力地走著,一邊走一邊對同行的士兵道:“崔將軍這是想立功想瘋了吧?明天就要過年了,帶著我們連續趕了幾天路就算了,還不讓人好好休息休息,也不知道急個什麽,城裏的漢軍也要休息過年的吧?誰還有行事作戰啊。”

他身邊的那個比較瘦的士兵看起來比他精神很多,步履穩定那把泛著銀光的鐵鏟被他扛在了肩頭:“崔將軍不過是奉聊振老將軍的軍令行事。按我說,過年算什麽,漢軍無心作戰,我軍有心作戰,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贏了。

想到這,瘦士兵有些激動:“早打完早好,我們興許能趕回家和老婆孩子過正月十五呢。”

遠處來的冷風從高地上打了一個滾兒,吹到了低窪地面上兩個行走著的士兵的臉上,胖士兵打了個冷顫縮了縮脖子:“我看難,你沒聽說嗎?那大漢太子本來有機會擊滅界首關戰役中前來救援的隊伍的,結果把人給放了。依我看那大漢太子有兩下子,據說那大漢太子生得五丈高跟個小山那麽壯連兩百斤的巨石都能搬起,這不度赤將軍還在他手裏的。”

越軍在往言湊城挺進的過程中,遇到過一些回鄉的邊民,空閑時間大家也會聊上兩句,胖士兵沒見過大漢太子燕綏,對於他的描述全是從這些邊民的嘴裏聽來的。要是那俊美帥氣的太子本人,聽到有人這麽描述他肯定得嘴角抽搐冷哼一句,心裏在乎得要死嘴上卻說老子才不和一般人見識。

170可別得寸進尺(二更)

瘦士兵不以為然地冷呿了一聲:“哪有那麽邪乎,要真是那樣不成了怪物了,那還圍攻個屁啊,和怪物作戰打不打都得死。”

“那可不一定”,胖士兵走了挺遠,此時已經氣喘籲籲了,他鼻子裏的呼吸跟剛勞作完的水牛一樣粗,即使這樣了還停不下嘴繼續說到:“要是聊振老將軍派陳洛陳將軍帶兵前來圍剿言湊,我們肯定不出三天就能將言湊城全數拿下。可惜了,陳將軍受了傷我們出營時還昏迷不醒,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聽到胖士兵提到蘇塵落的傷勢,瘦士兵也忘了拌嘴。

“陳將軍吉人自有天相,老天會保佑她的。”

蘇塵落在軍營裏已經有了足夠多的威望,以少勝多贏了界首關戰役砍下漢軍是三個副將的頭顱之後,越軍士兵們儼然也把那個瘦弱的女生看成了不敗的神。

兩個士兵一邊說一邊走著,來到了調度使所說的地方,把鏟子往地上一扔搓了搓手正準備幹活。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聲聲集合的號角,吹得急促而短暫,這號角三長兩短,是緊急情況下才會吹響的,兩人聽了對視了一眼,連地上的鏟子都來不及撿起來,一胖一瘦開始往剛來的方向跑去。

跑著跑著,發現路上有很多和他們一樣被安排去安營紮寨工作的工勤兵,大家眼裏都寫滿了不解和疑問。

一群工勤兵很快和大部隊集合在了一起,兩個士兵也進入了自己所屬的隊伍中站好了,兩人擡頭往他們面前的小高地上一看,只見有三個騎著馬的身影正立在高地上看著底下的大部隊。

胖士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眼一瞧,突然一巴掌拍到了站在他前方的瘦士兵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瘦士兵吃痛回頭一蹬,剛想開口罵那胖士兵反而搶了先

“哎呀,我說什麽來著,你看中間那個不是陳洛陳將軍嗎?”

瘦士兵揉了揉自己的後背順著胖士兵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見高地上一個頎長的身影立坐於馬背上,目光如炬地看著他們,那挺拔的身軀和堅毅的面龐不是陳將軍是誰?

蘇塵落和古晨一早便和崔智碰頭了,崔智看到她時也是一驚,隨後一個拳頭打在了她的右肩上作為見面的招呼,不住地讚嘆蘇塵落異於常人的恢覆能力,他還以為她還在軍營大帳的病床上躺著。

少女嘴角抽搐揉了揉自己的右肩,古晨看到對著崔智罵娘到:“你這崔智下手沒輕沒重的,我門將軍這都快被你又打回病床了。”

崔智不好一絲地撓了撓頭:“我這不是見著將軍高興來的。”

打完招呼之後,蘇塵落就把言湊城裏大概的情況和誰知介紹清楚了。昨晚燕綏已經帶著手底下的漢軍全數撤出了言湊城,北上鎮南關,讓崔智放心帶著部隊進城便是。

崔智懷疑地看了一眼站在蘇塵落背後的古晨,眼光像是在詢問:“這是真的?”

古晨揚了揚下巴點了點頭,得意的眼神在告訴他:“我們大人厲害吧,等你帶著大部隊趕到再安營紮寨好漢軍都快吃你那也煩了。”

得到了古晨的確認,崔智的眼神瞪得跟銅鈴一般大,朝還在說話的蘇塵落豎起了大拇指:“牛逼。”

蘇塵落哭笑不得地瞪了崔智一眼:“和你交代正事呢?進城之後去把度大哥接回來聽到沒?”

“哈?”

崔智剛剛明顯不在聽蘇塵落說話。

“陳將軍,你說什麽?”

蘇塵落無奈地搖了搖頭:“餵餵餵,。你給我認真寫些,我等會就要出城北上了,等會出城之後漢軍才會把度大哥給放了,你記著去北城門迎迎度赤。”

話說到這,崔智已經聽清了蘇塵落交代給他的事情,卻沒聽明白,他看著蘇塵落道:“大人不親自去嗎?度大哥肯定最想見到的人是你了。”

古晨灌了口腰間水囊裏的水,插話道:“你是耳朵瞎了還是眼睛聾了,沒聽到將軍剛剛說了她馬上要北上嗎?”

崔智被古晨這麽一嗆聲不服氣道:“那你呢?你怎麽不去接?”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麽多廢話,我自然有我的事要辦,等會就要南下回軍營請聊伯和蘇將軍了。怎麽?我們這都不費你一兵一卒幫你奪下言湊城省了你那麽多事了,叫你去接個人你還不樂意了?”

崔智眼珠子轉了轉,看了一眼蘇塵落,想詢問是不是真的,當看到她臉上那股認真的表情時也就不再多問,他開口道:“得,既然是陳將軍的吩咐,我肯定去辦。不過將軍你可不能走這麽快,我這都還沒開始排兵布陣你就幫我贏下了言湊城,這下我去和手底下的弟兄們說讓他們大搖大擺地跟著我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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